“踏踏……”
我本能地连退三步，停在第二步，神经紧绷地看着贺彩加。而百灵却向前移动一步，挡在了我的面前。
妖力在百灵的十指间凝聚成钢羽，毫不掩饰地主张着她的敌意。
“我、我不会攻击……”贺彩加的声音透出怯懦，“猎人行会有，是有规则的，猎人和阴阳师都、都不会在人口密集处随意杀伐……”
“不信……”
百灵皱起了眉头。
傍晚的商业综合体人流如织，却纷纷绕行，百灵的敌意仿佛肉眼可见一般，张开了一圈驱散行人的隔离带。
“我以为你是个好心的姐姐。我以为小音信任的人不会是坏人，可你居然欺骗小音，做出那种事，我怎么可能再相信你的话？”
百灵怀着极深极重的失落，吐出恶语。
“果然，猎人都是坏蛋。”
“我……不是……”
“骗子就是坏蛋。”
“我不是骗子……”
贺彩加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。
“我、我……！”
最终贺彩加将眼神投向我，从怀里拿出我当初拜托给他的猎人证。
“我……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“……”
这次轮到我皱眉了。
我还能继续相信贺彩加吗？
贺彩加干了什么？
他背叛了我，竟对曾经是战友的我痛下杀手，这是无法抹去的，深深伤害着我俩的事实。
但既然如此，他还出现在我的面前干嘛？
他无疑是想解释些什么。
那之中可能有隐情，但也可能是带来更大的背叛的谎言，我要听吗？
……贺彩加是我曾经的战友，我怎么可能不听？
“百灵，可以了。”
我拍了拍百灵的肩膀，示意她让开。
然后，异变为妖的我，接过贺彩加手里的证件，和变装的前战友四目相对。
“很长吗？”
贺彩加迟疑了半秒：“也许、也许很长。”
“很长么……”
越长越危险。
我深吸一口气，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我只听三句。”
“……”
贺彩加的眼神中透出惊讶。
“怎、怎么可以……”
我没有回应贺彩加的质问，而是把手指弯了弯，示意他再这样说也会算作“次数”。
这次贺彩加的神色由惊讶变成绝望。
那真的是很重要的话吗？
到底是对我重要，还是对他自己重要？
“介音，你……你接下来要去哪儿……？”
我迟疑了一会儿：“我要去首都，既然你背叛了我，我就亲自去找解药。”
“我没有背叛你。”
“……”
这种话没法自证，相当于一句废话。
我留给贺彩加的机会还剩最后一句话。
想必贺彩加看见我最后竖着的那根手指，也明白我的意思了吧？
“你不能去那里……”
然而贺彩加的最后一句依然是废话。
“也许这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吧，但你不能去首都总部，别去……去哪里都行，如果你执意那样做的话，我会……我会……”
我给百灵递了个眼神，开始转身离开，让贺彩加的声音在背后渐行渐远。
“……我会再杀你一次！”
“……”
然而当我被他的威胁逼着暂时回头，贺彩加手边可用的，除了在裙底投射出阴影的九零式手枪外，一件武器都没有。
“我会一次一次，一次又一次，直到你抵达那里为止，一次又一次地去杀掉你！绝对不会放弃，到最后为止也不会放弃，这是我为了……为了……为了……我自己！……对！为了我自己猎人的尊严，绝对不会放过你！！”
贺彩加的声音歇斯底里，但在不懂猎人和妖怪世界的路人看来，恐怕就只是闺蜜吵架，输的那一方发疯吧。
贺彩加的声音终于彻底在我身后消失，而我斜睨他的身影，心中也打定了主意。
……那你就尽管来杀我。
我会马上乘高铁前往总部，而在此之前，我会不断地击退你。
一次一次，一次又一次。
直到从九魂祭祀手里拿到解药，变回人类，回到你身边为止。
※※※
既然贺彩加做出了那种宣言，那么住处也不再安全了。我回到住处后就立刻开始着手收拾行李，上网订购时间最近的火车票——一辆明天半夜出发的，直达首都的动车。
我和百灵轮流入睡，提防着任何可能趁机入侵住宅的敌人，等时间一到，就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火车站。
这次我可没心情在实名检票的问题上废话，直接利用狐妖的魅惑突破绿色通道，直冲候车厅。
候车厅中平民如潮，既拥挤又吵闹。
一切都和常态一样，很好。
贺彩加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发起袭击的，他不敢，任何猎人都不敢，即使是最草菅人命的猎人也不敢。
人流太密集了，事情的不可预见性在此时此地到达顶峰，而猎杀妖怪是一件非常精确、容不得闪失的事情，更何况我和他实力相仿，就更不能容忍平民的干扰。
站台上的危险要稍大一分，火车内的危险则要更大一分，然而贺彩加能精确预料到我搭乘哪一班火车，精确地和我一起混进来吗？我表示怀疑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离动车的检票时间越来越近，显示火车时间轴的LED屏幕上，我那班火车的次序也越来越靠前。
因为担心人群中混有对怪异侧有了解的平民，集群检票的时候发生意外，我决定提前两分钟，先发动魅惑误导检票员，让他以为时间已到，第一个抵达站台。
但当检票正式开始时，我和百灵身边却依旧空无一人。
“这……？”
我不由得警觉了起来。
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“我、我也不知道啊啾！”百灵的声音透出惶惑，“我……我好久没坐过这边的火车了，我刚才还以为就该是这样呢！”
“哪个国家也没有这种乱来的道理吧。”
我不由得切了一声。
“可能是临时换站台了，或者是有些别的什么调度，我看看通知……”
我将视线移向站台上到处都有的信息通报屏幕，但也就在这一瞬间，远近的几十个显示屏像是约好了一样，一阵抽搐，全熄灭了。
“踏……踏……”
漆黑的站台中传来脚步声。
一束红色的激光照在我的脸上。
“介音！？”
声音的主人发出惊呼，那人是贺彩加！
“你、你……你为什么……！？”
我还想问你呢！
但事实是问答无用，我千算万算也料不到贺彩加能把时机把握的这么精确，刚好在我进站的后一秒调度人群，现在的站台是他作为猎人的绝佳狩猎场。
每多说一秒钟的话就是多一秒钟的找死，我没有迟疑，将镰刀横在面前，将身体中的力量调动起来，随时准备迎战，或者斩杀贺彩加。
百灵也很清楚现状，开始保持着距离游走向侧面，尾羽从她的裙下显露出来，那是妖怪毫不压抑自己的怪异，准备全力战斗的标志。
“你……难道说你选择的是这一班火车！？”
贺彩加迟疑了半秒，毅然将狙击枪举起来，红色的制导线指向我的鼻梁。
“你不该来这里！”
“……”
我皱起眉毛。
为什么？——不需要我亲自这么问，想必贺彩加也很清楚我会这么反问吧？
“因为、因为……”
红色的激光从我的鼻梁骨抖向我的发际线，又颤抖回我的下巴，在我的脸上画着圈。
“因为你该逃的！！”
“……逃？”
“你应该滚，现在，就马上滚出去，不要在我的面前出现，不然我就开枪了！！”
“……火车不来了吗？”
“火车会来的，火车当然会来的，这件事结束之后调度就会恢复正常，滞留的旅客很快就会顺利疏散。但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……”
枪管颤抖的更厉害了。
“……我勒令你马上滚开，不要妨碍我们华北猎人行会兼阴阳师华北支部的事务，不然我就，不然我就……我真的会……！”
“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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